远哥儿和程昱之的事情都渐渐有了眉目。
程昱之自小就天资聪颖,父亲在程家村的族学里待了六七日,便相中了他。虽然培养的族人不止他一个,但他是父亲最看重的。
程家底蕴薄,能给他提供的也不过是笔墨纸砚和余杭最好的书院——家中的教书先生不过是让她和幼弟不至于做睁眼瞎,在科举之道上,明毅书院的先生倒比程家私塾的先生要精进些。
至于京中的世家大族,要么是有自己的族学,要么是延请名师单独教导,亦或是到退下来的大贤开设的书院潜心修学,程昱之能靠有限的条件考上举人,已经很能证明他的天分了。
是以程昱之的事情,她也不过是能帮着操持些衣食住行的事,让他进京赶考的路途顺利些,不至于在考场被饿晕热晕抱憾而归,其余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远哥儿还小,正是定性的时候,若是能请到一位名师予以教导,未来的路会顺畅很多——且官场上十分讲究门生论,若是师从一位有家族有背景的大儒,日后入了仕,也会比寻常的寒门士子多一份依仗。
程柔嘉想起昨夜云收雨歇,温柔缱绻之际,那人抚着她的腰侧缓缓摩挲时漫不经心吐露的话:“……你弟弟的事我已经打听过了。宋相家如今举家回了祖宅金陵,宋家庶房的宋五爷是六年前的进士,如今也从官场上暂退了下来,在苏州府的一座山上开了书院授课,我可以让人送一封举荐信去,让你弟弟去那里读书。”
“宋家?”她眨了眨眼,觉得似乎听过,但又不甚清晰:“宋五爷既然是进士,为何要退出官场?”
薛靖谦嗅着美人桃花香露的幽香,在她颈窝处低笑着解释:“宋相是很固执的一个人,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想变法,可朝中有不少人反对,方大人又与他政见不合,陛下要抬举方大人,自然就只能先撂下宋家……宋相在先皇在时,已经当过好几届的会试主考官了。”
会试出来的进士与同进士,都得称会试主考官一声老师,算算年头,宋相手下的门生的年纪,正该是在朝廷中大放异彩的时候。可政见不合是要命的,连累着举家都迁回了祖宅,可见是在京中没有立足之地了。
这样的人家,薛靖谦却要费心地让远哥儿进去……
她靠近了些,气息轻吐,眼中闪着异样的光:“您的意思是,宋相还有机会……”
宋家有举家避世的风骨在,宋相又曾官至一品,桃李满天下,若是远哥儿通过宋五爷能得到宋家的赏识,宋相起复之日,远哥儿的前程便也明晰了。
闻言,薛靖谦漆黑的眸子中多了几分笑意。
他从前不曾和阿元讲过政事,但她一向聪慧,什么事都是一点就透。没想到,连寻常女子看不穿的政事也能稍一提点就直切要害,倒不枉费他一番费力。
薛家和方家是姻亲,他不便直接向宋家讨人情,但从庶房的宋五爷入手,就简单多了,若是她的嫡亲弟弟有天赋,不消他再多费力气,宋五爷自然会培植自己的门生。近水楼台,借此够上宋家和宋相,也不是无望。
若她是官家女子就好了,哪怕只是小门小户出身,他应也能与她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念头闪过,他微微泛亮的眸子染上了一层莫测之色,轻轻吻上她的眉心,一路下滑:“我记得,你说过你还有个早亡的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