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落地,有人推门而入,熟悉的金宁近卫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有一个人从姬珧手中接过了什么,那人冲着他而来,丝毫没有犹豫,一把掐上他的脸,强迫他张开嘴。
宣承弈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喉咙中滚下一层清凉之意,那人一拍他前胸,他不自觉地将东西咽了下去,甘辣之物顺着喉管剌过,又疼又痒,他瞬间扑倒在地,双膝跪着,青筋爆出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呼吸停滞,腹中蔓延开来的疼痛很快抵达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极其难忍的疼,全身上下犹如被万蚁啃食,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不消片刻就大汗淋漓,他湿了脊背,在地上挣扎不起,难耐的痛呼声压抑在喉咙里。但他始终不肯叫出声,越是疼就越是忍着。精神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耳边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四肢浸在水中,五脏六腑却在火上烤。
他不清楚公主让人给他喂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会不会死在这里,他在欲生欲死的边界,想的是如果能就这么死了,或许对他来说还是一种解脱。
金宁卫已经出去,灯火暗沉的静室中,低抑的呻.吟气息逐渐变弱。
姬珧一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有些悲悯,倒真像看蝼蚁般,只是无光的眸底好像还藏着些什么,她看他挣扎了半刻钟,已经快要到极限,从袖中拿出一支小短笛,搁在嘴边吹了一声。
悠扬清越的声音一入耳,疼痛才如潮水般褪去,宣承弈整个人就如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豆大的汗滴从额角滚落,他趴伏在地,侧脸挨着地面,艰难地睁开眼向上看,半阖的眼皮沉重无比,他只能看到她半个身子。
姬珧抱着双膝蹲下,有些遗憾地看着他:“这是我跟魏师兄讨要的一种蛊毒,食入之人这辈子都不能离开蛊母,我本来不想用来着,是你非要提醒我,你想离开这里。”
她伸出手,捧起他的脸,指尖为他拂去眼角细汗,在那点泪痣上轻柔地抚摸着,又问:“你怎么总想要离我而去呢?从前是,现在还是。”
姬珧幽幽说着,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在他眼里却凛冽如刀锋。
她伸手抚了抚他的脸:“我说了,你只要乖乖听话,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就是别想着背叛我,离开我,可你总是不听话……”
姬珧说着说着咳嗽起来,哀声叹着气,她觉得自己已经对他够好了,比所有人都要宽容,为什么他还是想走,他就这么讨厌她?
讨厌也没关系,姬珧觉得自己做下的决定跟别人的喜恶无关,这是一块嚼不动啃不烂的硬骨头,硬骨头有治硬骨头的法子,他想走,她偏要将他一辈子栓在身边,要么二人之中谁死一个,不然谁也别想离开谁。
宣承弈听着她阴冷的声音,整颗心都像浸在寒潭冰窟之中一样,从脚底到头顶,都生出无尽的凉意,他抵着膝头,想要爬起来,喉咙中却忽然溢出一丝哽咽。
心逃不掉,人也逃不掉了。
她死也不放过他,宣承弈很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可面前的人就像毫无章法的疯子一样,偏执地让他咽下苦果,固执地把他留在身旁,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即便身上遭受了蚀骨焚心一般的疼痛,他竟然觉得面前的人才最可怜。
明明遍体鳞伤的是他,高高在上的是她,他竟然觉得她更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