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派人去打听,没什么眉目。王玉年也没公开反对过中医。司行霈和霍钺下午去了几家钢铁厂,谈一些生意,黄昏时回了家。顾轻舟就把王玉年和秦纱的话,都告诉了司行霈和霍钺。司行霈抽出雪茄,慢慢裁开点上。霍钺先开口了:“你觉得谁在撒谎?”“都有嫌疑。”顾轻舟道,“王玉年是陌生人,我没跟他接触过,他自然有嫌疑;秦纱犯在我手里,吃了一次亏,如今算是脱离了平野夫人的魔掌,可谁知道她的心思?人心难测,我不敢保证她对我真心。”“那就再查查。”霍钺道。司行霈的雪茄终于点燃了,他深吸一口吐出来,才问顾轻舟:“假如有诈,你还去做讲座吗?”顾轻舟思索了一瞬。然后,她回答司行霈:“还是要去的,我答应了。”“那就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司行霈笑道,“到时候,我们都去旁听。没事最好不过,一旦有幺蛾子,我就毙了闹事之人。”霍钺摇摇头:“土匪做派。”顾轻舟这次和霍钺站一条线:“别鲁莽行事。”司行霈笑笑:“没事,我跋扈惯了,叶督军还管关我不成?”霍钺见他说话没边,懒得听了:“我先回房。”他离开之后,立马叫了自己的随从,派出他们的关系,去帮顾轻舟打听此事。司行霈的人也发动了。叶督军已经回到了军政府。回来之后,叶督军打电话给顾轻舟,问她是有何事。副官已经说了顾轻舟来访。“医学院请我给卫生部和校方领导、院方领导做个讲座,要开设中医专业,这中间有什么猫腻吗?”顾轻舟直接问叶督军。叶督军道:“没什么猫腻。我之前不是答应过你,要安排你到学校去教书吗?后来耽误了。阿妩说她想学点护理,打发时间,我就想起了这茬。我跟卫生部打了招呼,让他们酌情考虑。开个专业最好,实在不行,开一门中医课也行。”顾轻舟心中顿时就明白了几分。“既然他们请你去做讲座,你应该能应付的。”叶督军道,“去一趟无妨,让他们也开开眼界。”顾轻舟笑道:“督军,您还真信任我啊?”“这个是自然。天下第一神医,你的医术我信不过,那还能信得过谁?”叶督军道。顾轻舟在电话里笑得很开心。翌日上午,司行霈和霍钺、顾轻舟的密探,全部打听到了消息。消息是表面上的,可分析内里之后,顾轻舟有了自己的判断。霍钺和司行霈也懂了。“轻舟,你是如何考虑的?”霍钺问顾轻舟。知道了王玉年的用心,顾轻舟需得仔细。顾轻舟还没来得及接话,司行霈开口了:“讲座就不要去了。轻舟,你以后又不会常住太原府,何必费心费力?”“我可以不去教书,但我要去做个讲座,让他们知道中医,了解中医,否则他们以为我怯场,彻底把中医当骗子,这对岌岌可危的行业更是致命打击。”顾轻舟道。经过了解,顾轻舟明白王玉年对她没有善意,也明白有个阴谋等待着她。具体是什么阴谋,她也不清楚。哪怕是龙潭虎穴,顾轻舟也要涉足,她不能给旁人诋毁中医的借口。业内尊她为“第一神医”,她就有自己的社会责任。她的行为,关乎这个行业。享受了盛誉,就要对整个行业负责。“那就去,当个乐子瞧一瞧。”司行霈道,“这些人,还妄图搞阴谋诡计!一群书生,有什么能耐?”顾轻舟笑起来。她故意呛司行霈:“真正会玩心术的,不都是书生吗?”司行霈捏了下她的脸:“长出息了,还敢抬杠?要造反是不?”两个人嬉闹了起来。每次和司行霈嬉闹的结果,就是被他扛回卧房。完事之后,顾轻舟躺在司行霈怀里,腰腿都很酸,司行霈就一下下替她揉搓。“轻舟,你中医哪一科比较薄弱?”司行霈问。顾轻舟道:“外科。中医也有外科术,从前我还帮师父用羊肠缝补过伤口。不过,师父对我说,外科需要扎实的好医术,所以先学其他的,外科留到最后。不成想”她顿住了。师父想等她长大一点,再慢慢教她外科术。可她没等到那一天。她身子有点僵。司行霈心中咯噔了下。每次提到这件事,顾轻舟的反应是压抑的。司行霈时常会想:“她虽然发作了一次,差点打死我,将我赶走,可她并未真正释然。这些伤感存积在心里,若有件大事触动,她一定还要发作,那时候她会不会再次离开我?”他对自己向来自信,可面对顾轻舟时,他总拿捏不准。顾轻舟的诡思巧妙,遇事比司行霈冷静。而司行霈就输在冷静上。他一激动,在顾轻舟面前就会一败涂地。司行霈打了个寒颤,立马把这些不吉利的想法抛开,对顾轻舟道:“如果旁人攻击你,就会找你的弱点下手。”“我知道。”顾轻舟道。外科术顾轻舟不是真的完全不会。面对其🎣他疾病,她多半是十拿九稳,而外科术她只有两三成的把握。医者一旦自己露怯了,就容易出事。“事到临头,再想办法。”顾轻舟道,“现在退缩,已经来不及了,我不是接下了邀请函吗?”司行霈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以及光洁后背。他突然感叹:“轻舟,你头发长了不少。”“是,我头发长得快。”顾轻舟笑道。司行霈想起了一些事。他的手,不由自主滑到了她的小腹处。碰了下,宛如避嫌般,他又将手挪开了。顾轻舟却察觉到了。她对司行霈道:“我们要不要请其他大夫瞧瞧?医者不自医,我不知道自己的问题,但是我给你把脉了,你没问题的。如今还没孩子,可能就是我的缘故了。”不等司行霈回答,她继续道,“你还记得我月事来的日子吗?那时候,我都满了十六岁,很少有女孩子那么晚才来葵水的,我怕是有问题。”此话让司行霈心中起了波澜。他之前还想过顾轻舟可能会离开他,如今又添这件事。他俯身,压住了她。封锁了她的唇,他低声笑道:“我们说好了等统一。我们的孩子,肯定很有灵气,他们知道轻重缓急,故而迟迟不肯来。”顾轻舟打了下他。她还欲劝,司行霈道:“我跟你保证,只要统一了,我们就全心全意处理此事。如今先放下,可好?”“好吧。”顾轻舟无奈。司行霈总感觉今日不太顺利,说什么都能撞到枪口上,还是不要开口为好。他果然沉默。时间慢慢到了七月初五。这几天,顾轻舟一直在准备讲座的稿子,想要讲得生动有趣。刚过七月,太原府的气温就降了不少,早晨起来居然凉丝丝的,天也格外高远,云彩轻软落在蔚蓝天空。庭院一株银杏树,开始落叶了。秋天即将到来。顾轻舟五点半就起床了,梳洗更衣,她特意挑选了一件庄重又内敛的旗袍。司行霈也醒了,支在枕上看顾轻舟忙碌。她的头发如今可以绾个低髻,戴上一把珍珠梳篦。素来脂粉不施的她,正在对着镜子细细抹粉。“我帮你画眉?”司行霈坐起来,问坐在梳妆台前的娇妻。顾轻舟嗤笑:“你画过?”“没。”司行霈如实道。“那你还是算了吧,画眉很讲究技术,需得熟能生巧。你一个握枪的老爷们,还没画过,你替我画眉,我还能出门吗?”顾轻舟乐不可支。司行霈不乐意了:“你敢偷偷嫌弃我?”“谁偷偷嫌弃?我是光明正大的嫌弃,从里到外的嫌弃!”顾轻舟道。司行霈一下子就从床头跃到了床尾。没等顾轻舟反应,他捧住了她的脸,狠狠舔了几下,舔得她满脸口水。“哎呀!”顾轻舟几乎崩溃,“你是狗吗?”司行霈这才得意,哈哈大笑。因司行霈的厮闹,顾轻舟明明起了个大早,却出了晚门。司行霈和霍钺、程渝都去看她的讲座。正好卓莫止这天休沐,他也前来捧场。司行霈开车,顾轻舟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翻阅她准备了好几天的稿件,非常认真。司行霈没有打扰她。等他们的车子到了大学门口时,顾轻舟瞧见门口已经停满了汽车。不少官员往里走。尚未开学,学校里几乎没有学生,只有几个学生代表出没其中,大门却是大开着。在学校门口,顾轻舟瞧见了蔡长亭。令她意外的是,不止蔡长亭来了,还有平野夫人。然后,有辆汽车停在他们身后,下车的人高喊顾轻舟:“轻舟。”是秦纱。秦纱和王游川也来给顾轻舟捧场了。顾轻舟略微诧异:“师父,你怎么来了?”一句师父,让秦纱愣怔,险些落泪。“我的徒弟开讲座,我当然要来捧场了。”秦纱笑道。王玉年就在这个时候,迎了过来。“欢迎欢迎,司太太请。”王玉年笑容忒真诚,一走一跛的,看上去费劲却喜悦。顾轻舟微笑。她跟着王玉年,去了大学的大讲堂。讲堂很大,空阔,顾轻舟走进来时,瞧见前排已经坐了不少的人。王玉年请她在第一排的第一位先坐下,等到了九点再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司太太您先休息,我还要去迎接其他人。”王玉年笑道。顾轻舟颔首。司行霈坐在她旁边,程渝和卓莫止、霍钺坐在身后,秦纱、王游川和王璟坐在司行霈的左边,蔡长亭和平野夫人则坐到了第二排,紧挨着霍钺。时间一点点流淌。到了九点时,王玉年上台了。他先祝了欢迎词,然后就做了开场白,请顾轻舟上台。顾轻舟怀着几分忐忑,走上了讲台。她往下一看,突然微微愣住,因为她看到了一副完全出乎意料的场面。她呆愣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