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是牛肉煎饺、热腾腾的百菇汤和半根玉米笋，窗外一片暗沉的霾色，大雨如注，气象台发布了海浪蓝色警报，午夜将有风暴潮。
江太太给儿子装好便当和两瓶纯豆奶，叮嘱说道：“早点出门哦，不要错过校车。”
每年这个季节的新湾市仿佛淹在暴雨中，捷运车厢挤得要死，街面积水漫漫。江岩在红密林街口碰到也罩在雨衣里的乔阅安，两人穿过高架桥，看见河面暴涨，淡水湾河堤在激烈雨雾里只剩下一道深色痕迹。
附近的捷运站有校车据点，校车被漆成醒目的红颜色，他们在上班族和高中生的人潮中有些费劲地爬上去。
“早啊阿岩！”林思豪嘹亮的声音在后排座位响起，他向来准时，每天校车停靠红密林就喜欢伸头张望。如果江岩刚好差一点点没有蹭到校车尾气，他能隔着玻璃窗接受对方懊恼的瞪视，整段路都在嘎嘎笑。
“真没眼看，又是你们两个。”这学期显然不一般，林思豪啧啧称奇，“早餐我买了鸡肉蔬菜卷饼，要不要尝一口？”
“一份蔬菜卷饼够你吃？”
江岩匆匆找空座，乔阅安的表情像睡眠不足，他看得想笑，把他推到并排的靠窗座椅上，小声说道：“干嘛非要早起搭校车？像你以前那样不就好了……”
乔阅安每学期都有缴交通费，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坐捷运或者老爸救急。七点半开始早自修课，路上将近三十分钟通勤，最晚一趟校车都在六点三刻出发，对他好像确实是很过分。
林思豪喋喋不休继续着话题：“卷饼当然不够啦，我已经吃掉炸豆腐和一颗柠檬塔，这里还有御饭团，330cc热咖啡。你真的确定不来跟我坐？”
江岩叫他赶紧闭嘴，林思豪隔着座位装出很虚弱的神情。乔阅安戴上耳机时候江岩就轻轻瞥过来一眼，他笑着用嘴型说“快睡吧”，很快低头滑手机背单字去了。
乔阅安的目光在他面上轻轻游过，悄无声息得没有叫谁察觉。对方那很漂亮的侧脸、像微微淋湿的候鸟的气质，红色车厢、蓝色座椅，竟然叫乔阅安倏地过了一遍电击，遭遇重锤般回想起相似的一幕。
整整两年前的同一趟校车，九月份第一天——乔阅安也是这样靠着车窗假寐，一阵猛烈的引擎声将他晃醒，他隔着玻璃窗瞄到一台超酷的重型档车在清晨街道上风驰电掣。
下一站在东洋港百货大楼停靠，他看见后座那名摘掉头盔的男生登上校车。新制服，仿佛初融新雪洗过一遍的脸，很淡的眼神温度，乔阅安看得心口一跳，对方已经越过自己的座位朝后面走，悬停在空中的视线在碰到朋友时候才露出一点笑意。
“来坐这里！”那位朋友是名大嗓门，“刚才瞧见你姊姊帮你追校车了，超级好笑，干嘛不直接载你到校门口，我感觉她开得比捷运都快。”
“好啦来看我的早餐，猪骨炒泡面还有加酱油的蛋饼，你要不要尝一口？”
那就是第一面，清晨释放出梦境般的清新颜色。但那个心跳漏了一拍的瞬间很快溜走，睡意笼罩他，乔阅安很快恢复无动于衷，他并不能准确知道未来要发生什么。
早课是连堂的国文、物理和地球科学，窗外乌云翻滚，教室开了日光灯。隔壁班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孩子抖着雨伞从实验教室回来，整条走廊都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