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真观在东昌府北城门外,往西北七八里处的一座矮峰脚下。观里住着从京师的大延真观里来的颇有声名的张道士与一众弟子们,此观是东昌府和西边大名府皆闻名的道观。两府前来供奉香火的人寒暑络绎不绝,此地的达官显贵、商贾大族积阴德,多捐香火钱,观内香火亦是经建观起就经久不断,甚为兴旺。
马车停在延真观的大门外,木槿掀了毡帘,扶着傅之婉下了马车。
近半月来,东昌府晴雨天气参半。刚晴了两日,转眼阴天落雨两日。晴好之日与阴雨之天就像是两个对弈的人一般,你吃我一子,我堵你一处,恰好是棋逢对手,一时还分不出胜负。
今日,倒是那阴雨先生略占上风。也正因为阴云密布,偶飘丝雨,来延真观礼拜上香的人少了甚多,观内难遇的人烟冷清。
木槿不知是拿青紬油伞还是拿着两顶帷帽,一时不定主意。
傅之婉看了两顶帷帽,杏眸微闪了下,稍启樱唇,“还是拿着两柄伞吧,这天阴阴的,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落雨。而且道观中戴帷帽多是不便,摘摘戴戴亦是麻烦。”
道观内是可以戴帷帽的,只是礼拜神像时要摘帽,礼拜观内道士要摘帽,遇见小道童问好的时候出于礼节最好也要摘帽,摘摘戴戴很是不便。
木槿忙说好,又据傅之婉的嘱咐,出声与赶马车的小厮说道:“你将马车停在前面的空地上等着,我们礼拜完就出来寻你。”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银锞子,给那赶马车的小厮。
小厮见了银锞子自然是欢喜高兴,忙谢了接过。
“别乱跑,好等着,回了府里别胡说话,有你的好处。”木槿点拨小厮。
小厮忙说知道。
延真观大门外的台阶极高,一步步上了高阶才能进观门。来往进出的人们如果是好奇,多想一道,不细数打量一下约摸能有四五十阶。心细的人一层层细数了或是多问一句,自可知道其中奥义,明白这白石阶共是七七四十九阶。道人建道观总是每一处都是契义。
进了道观中,傅之婉先是拜了大殿里的三尊神像,又到了供奉她母亲韩氏的牌位前跪拜炷香。
韩氏的牌位是由韩家在延真观里供置,韩家是江北六府有名的商贾大族,生意买卖遍布药材、丝绸、米粮等行。
韩家说是大富没错,却没有大贵的命数。祁朝自建朝以来有条文规定,民分士农工商,其中商贾出身的男子不能够参加科考。
据说是因为当年祁朝开国皇帝孟令彰称帝后,要整修皇宫。一江南大商贾万氏进宫奉命朝拜,主动承担修宫的银钱花费,两个人一见如故。万氏也因得了皇恩,行事愈发跋扈横行,不去斟酌,竟然出钱犒劳起了三军。元帝大怒,一气之下要抄了万家。可又念着昔情以及官员劝谏,最终放过了万家,流放了万氏于永州。
这件事情过后,元帝令刑部拟写了禁商参考这一条令,又令礼、吏二部恪守履行。
这一条令,直生生导致了商贾氏族家的子孙,一直到了如今都不能参加科考,也致使商贾之家无论多么富贵,都会被读书人轻视侮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