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领头的小日本鬼子宪兵举起“三八大盖儿”,朝天棚“啪勾”就是一枪,见工人们被枪声震住了,大叫道:“ばか野郎(混蛋)!……大日本皇軍に従おうとせず、死ぬしかない(你们胆敢不服从大日本皇军,只有死路一条)!……”
苟翻译的耳朵被小日本鬼子这一枪震得嗡嗡直响,他也怕小日本鬼子大开杀戒,这里血流成河,他自己想活都活不成了。不用说中国人会把他撕了,就是小日本鬼子也饶不了他。苟翻译赶紧说道:“大家伙儿听我一句劝,谁都别虎了吧唧的冲动!咱们都是满洲人,亲不亲故乡人!……咱们就别跟日本人较劲,胳膊能拧过大腿吗?……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解耀先目眦欲裂,恨不得变成真正的“大妖山魈”,把这几个惨无人道的小日本鬼子撕成碎块儿!他怕连累了“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的这些个淳朴的工人兄弟们,只能强压怒火。解耀先本身就是一个有仇就报的人,他杀心已动,开始盘算怎么为枉死的黄二愣子、关老蔫儿和刘树山报仇。尤其那个啥苟翻译必须得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苟翻译见工人们虽然不敢再说话,但是人人的眼睛中都像能喷出火来。他知道犯了众怒,心中也不由得忐忑,怕闹得不可收拾。急忙和几个小日本鬼子嘀咕了几句,走了。
教室中一片寂静。突然,蔡满囤大叫一声:“哎呀妈呀!……我他妈的要憋死了!……”
蔡满囤这一叫,教室里立刻乱成一团,纷纷大骂小日本鬼子灭绝人性。那老七泪流满面,尖着嗓子大叫道:“我那二愣子兄弟就是倔点儿,但绝对是百里挑一的热心肠儿,谁家有个大事小情,能少得了我那二愣子兄弟?……可是他就因为说了一句实话,就被杀了。我……”
那老七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那解耀先眼见群情激奋,他感觉自己浑身的热血似乎沸腾了,宋代大诗人陆游的《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差一点脱口吟出:“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但是,解耀先立刻提醒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火上添油,要是那样的话将极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让“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的这些个淳朴的工人兄弟们血流成河。他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畅想着“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那副对联的意境。解耀先这一分心,以至于工友们吵吵些什么,他竟然没有听真亮。
解耀先急忙震慑心神,只听索三儿大声叫道:“工友们!……咱们工人的命也是命,不能任由这些个杂种揍儿的想杀就杀!……你们工会挑个头儿,打明儿起咱们就不上班了,让这帮杂种揍儿的给死难的工友们一个说法!……”
“索三儿说得对!……罢工!罢工!罢工!……给死难的工友们要一个说法!……没有说法绝不复工!……”工人们群情激奋,纷纷大叫大嚷着要求“罢工”。
可是,解耀先却大吃了一惊,他清楚工人们要是就这样开始了罢工,去小日本鬼子的宪兵队给死难的工友们讨要一个说法,小日本鬼子的宪兵队和伪满警察局绝不会心慈手软,不知道会有多少工人兄弟人头落地,家破人亡。这种血琳琳的事情,解耀先看资料看到的太多了。解耀先肚子里暗自嘀咕道:“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这事儿要大发了!可是,咋才能把这件事儿压下来,让大家伙儿冷静冷静,别让工人兄弟们受损失呢?……”
这时,吕振国说话了:“工友们!……大家伙儿听我说一句!……”见工人们的声音渐渐的低了,吕振国接着说道:“大家伙儿冷静一点!……今儿个这事儿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工友们的血决不能白流!……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咱们眼目前儿第一要紧的,是替黄二愣子、关老蔫儿和刘树山三位工友处理好后事,安抚好他们的家属,其它的事儿咱们有的是功夫!……账,可以一笔一笔慢慢算!……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
工人们静了片刻,索三儿突然大叫道:“吕三哥,我们敬你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可是,你吕三哥今儿个为啥草鸡了?……为啥怂了?……”
“索三儿,你敢这么和吕三哥说话?……你他妈的才草鸡了!才怂了!……吕三哥是‘呼保义’,他为了咱们工友的事儿可以三刀六洞!从来没草鸡,没怂过!……”一个工人在众人大骂索三儿的声音中,几步冲上来,就去薅索三儿的脖领子,教室内顿时一片大乱。
“王大发,住手!……咋能跟自己的兄弟动手呢!……”吕振国急忙喝止这个工人。
吕振国这一声大喝,当真是振聋发聩,解耀先脑子中顿时一片清明。他已经想好了怎么替黄二愣子、关老蔫儿和刘树山三位工友报仇,而没有必要兴师动众,给工人兄弟们带来不必要的损失。必须阻止工人们的盲动,解耀先只要吕振国能把事情压两天到三天,他就可以拎着三个小日本鬼子和那个汉奸什么苟翻译的人头,来祭奠死难的工人兄弟们。
索三儿虽然被众人围攻,但仍然是瘦驴不倒架,硬撑着:“我没想说吕三哥的不是!……我是想让吕三哥出头,给让小鬼子杀害的黄二愣子、关老蔫儿和刘树山三位工友报仇!……”
由于吕振国的阻止,王大发虽然不再薅索三儿的脖领子了,但是仍然戟指索三儿大叫道:“索三儿!……你个瘪犊子听着,你要是再敢对吕三哥说三道四的,我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