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耀先转过身来,用左胳膊的衣袖挡住口鼻,冒烟突火的往房门跑去。在门前,他猛然发现墙角推着一堆被褥,他恶向胆边生,抓起被褥统统扔到了火焰中。突然,一个“派斯”引起了他的注意。解耀先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穆仁智,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警尉。”
“穆仁智?……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这个狗特务整个浪儿不就一个《白毛女》中恶霸地主黄世仁的狗腿子吗?……不对!不对!……这个狗特务是日本鬼子的走狗!……”解耀先心中暗笑,顺手把穆仁智的“派斯”装进兜中,以备不时之需,这才返身出了房门。
一抹桃花巷的霓虹灯灯光从门洞折射进来,就这一点点暗淡的灯光,也让解耀先看清了楼梯。他三步并作两步,连窜带蹦的跳到了楼下。解耀先探出头去,向街道两侧张望了片刻,见连个鬼影都没有,这才放心大胆的走出大门洞,来到两台自行车前。
解耀先双手合什,默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泥菩萨!……佛祖、菩萨慈悲为怀,保佑俺第一把就开对了自行车锁!然后回家烀猪头,就不杀小日本鬼子了!……”
解耀先祷告完毕,拿出穆仁智的那串钥匙,插进一辆自行车的车锁中一拧,“咔嗒”一声,自行车锁开了!他心中一喜,却又有点失落。他已经向佛祖和菩萨许愿,只要第一次开自行车的锁开对了,他今天晚上就不再杀生,而是回家钻进热乎乎的被窝里睡觉。现在佛祖和菩萨已经保佑他第一次就开对了自行车的锁。许的愿他得还,今儿个就不能杀小日本鬼子了,赶明儿个再说。对谁都能满嘴咧大彪,唯有对菩萨不行。
“老子没拎着三颗小鬼子的鬼头回去,是有点对不起老百姓!……不过,不是俺不敢,而是因为俺杀了俩狗特务,事不过三嘛!……”解耀先摇了摇头,自我解嘲般吟起了于谦的《入京》一诗:“绢帕麻菇与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
解耀先摘下脸上的“山魈”脸谱,塞入怀中,提起穆仁智自行车的车把拽到道边上,正想抬腿上车。猛然听到巡逻的小日本鬼子所穿牛皮鞋上的防滑铁钉跺在地上的那种“咔”、“咔”、“咔”的脚步声。解耀先侧耳倾听、分辨整齐的“咔”、“咔”、“咔”的脚步声,来的应该是三个巡逻的小日本鬼子。他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句:“他娘的!……真是怕啥来啥!……”
解耀先心中一凛,正想把自行车放回原处,再闪身躲进门洞中躲藏。但是他马上心中骂道:“解耀先,你个胆小鬼!……三个巡逻的小日本鬼子就把你吓成这个小损样儿!嘿嘿……与其吓得直躲,不如迎上前去忽悠忽悠小鬼子。……小鬼子咋的?小鬼子又不是三头六臂,不也是俩肩膀扛着一个脑袋吗?有啥了不起的!……”
解耀先想到在这里,胆气顿壮,推着穆仁智的自行车,哼着“十八摸”小曲儿,迎着三个巡逻的小日本鬼子走去。
“踏んばり(站住)!……あなたは何者ですか(什么人)?……”三个巡逻的小日本鬼子宪兵骤然见到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也吓了一跳。一个小日本鬼子挺着“三八大盖儿”吼道。
解耀先急忙支好自行车,连摆双手,点头哈腰的叫道:“别开枪!边开枪!……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太君千万别开枪,千万别开枪!这个是俺!是俺呀!呵呵……”
“あなたは何をしているのですか(你是干什么的)?……もっと夜中に寝ない,出てきて何をしているんだ?君は反満抗日分子だと思うです(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出来乱跑什么?我看你是反满抗日分子)!……”另一个小日本鬼子虚张声势的“哗啦”一下拉了一下“三八大盖儿”的枪栓,威吓道。
“你的!……什么地干活?……身份证地有?……身份证地没有,死啦死啦地!……”剩下的那个小日本鬼子会几句“协和语”,把“三八大盖儿”背到肩上,用手一指解耀先说道。
受日语的影响,“协和语”中出现了谓语后置等一般在汉语中不会出现的语法特征。
“有!有!有!……俺的!……大满洲国,秘密警察的干活,身份证的有,大日本皇军朋友大大的,死啦死啦地没有!……”解耀先的“协和语”学自电影电视剧,自然也不错。只不过他的“协和语”小日本鬼子能不能听明白,他就不知道了。望着比自己矮半个头却很强壮的三个小日本鬼子,脑子里急速地转悠着,考虑着怎么拿三个小日本鬼子逗乐子解闷儿。
“协和语”的词汇量不多,属于临时用语,表达上没必要追求语言的丰富精确,对方能听懂就行。“协和语”的词汇往往局限于简单交流,如“要不要”、“你的”、“我的”、“他的”、“买不买”、“多儿钱”、“干活计”、“来”、“什么”、“王八”、“没有”之类。相应的,协和语在句式上也比较固定,方便在不同场合机械套用。
解耀先的“协和语”水平着实不错。那个懂“协和语”的小日本鬼子居然听懂了个大概。他对另外两个小日本鬼子说道:“この人は警察庁の秘密警察で,ここで任務を遂行しています(这个人是警察厅的秘密警察,正在这里执行任务)!……”
“あなたは警察庁の秘密警察だと言っていましたが、証明書はありますか(你说你是警察厅的秘密警察,有证件吗)?……”那个用“三八大盖儿”的刺刀对着解耀先的小日本鬼子十分警惕的用刺刀戳了戳解耀先的胸部的棉袄,凶神恶煞般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