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识路吗?方才长老是领着我们往哪处来的,然后又绕了几个圈?”

    林内光影疏落,虫鸣时带着说不出来的诡谲。吞咽了口唾沫,拍了拍吉量的背脊,吉量转过脑袋,湿漉漉的眼睛里写着无辜。无奈地扶了扶额,扭头继续看着前面的路。算了,吉量也只是个三百多年的孩子。方想开口逗吉量,却不想脚下一陷,前面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被猎人挖空做了一个陷阱,铺上草做掩护便于往常无异,恰好的是只有自己踩到的地方是个陷阱,吉量还留在上面,看着身旁突然空了,便嘶鸣起来。

    里面漆黑一片,堪堪落了寸好不惨淡的光下来。衣裙已是泥泞不堪,白玉似的手也在掉下来的过程中被石壁划得鲜血淋漓,被疼痛逼得眼泪横飞,抽抽噎噎地对上吉量担心的目光。看着它焦急地在上面嘶鸣打转,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去找人,去…”

    仰头看着吉量,一人一兽四目相对,吉量长嘶一声后扭头撩开蹄子就离开了视线内。灰溜溜地蹲在角落里,陷阱里潮湿不堪,还有数不清的虫子在土里进进出出。瘪了瘪嘴,只希望吉量能快点找到人来就自己。

    这边,吉量毫不保留地将速度越提越快,它在林中飞快地穿隙,黄金眸中难得流露出焦急。它一边飞奔,一边戚鸣。忽的,它在一处瞧见了一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奔到了那人的面前,当人还未反应,便开始凄楚地嘶鸣起来,一边嘶鸣,脑袋还一边往主人掉下去的方向甩。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还想用脑袋去拱那人,想把那人往主人掉入陷阱的方向拱去。半分酌茶蕴意,已至岁初泠泠光芒从窗外跌落。骨节分明的手虎口处生了薄薄的茧,指腹捻着黄皮卷作的书本,倾斜在自己面前,一手托着腮帮,听着莺啼白昼,缱绻困意溢上头。漫上指头的腥气混杂着清风不定,它抚着脸,赶走了惹人厌的情绪。

    人说精神聚一魂,精气神乃人内在之衣。精神灵魂濯濯而表面隐隐于市集,如奇异的水果,被扔在了煤烟熏过的玻璃箱。所幸在左窗棂上跳跃的麻雀为了生计奔走时,她听见了哒哒脚步声,踩碎了混沌。她抬首只见清风明月,虽说上课为学生必要之事,总归着没有风花雪月的话本子来的充实。

    檀香的气氛晕染最适合修学精神的空间,双手托着脸颊戏作认真聆听,少女可用全部家当发誓她从未见过老师直接释放精神力压迫考察的。而当那涌泉般的意识吞没了整个教室,黛紫色笔墨点缀在视界,消散了一圈,又开始模糊。女孩明了,那磅礴的压力一息间如疾掠而至的猛禽,书本轻啪的一声落在书案上,是无形的压力。

    是比初生儿咿呀学语还难的领悟,迅速调整呼吸的祁知微正襟危坐,白裳更舔了几分肃穆。她凝聚自己的精神力,泛白嘴唇下点绛为她刚刚保持清醒所咬而至,圆滑的额头浮现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全神贯注,就连枝丫轻灵鸟叫也涣散而木楞。这次清鹤和竞娘去青霖的时间也太长了吧,待在宗门等消息的叶云笙不免开始担心起来。这时白鹤宗宗主在玉泷山刚好从玉霖传到长水来,叶云笙一听差点昏倒在宗门。

    宗门里面不能没有主心骨,清鹤和竞娘在外面宗里各位也都不放心,更别提清鹤还受了伤,还带着两个孩子,叶云笙生生愁出了几根白头发。得到清鹤消息的时候她没有过多思考,立马就决定她和莺姑带着几个弟子去玉泷山寻清鹤和竞娘,柳君留在宗门。

    现在要做的就是召回那些在外游历的弟子,带着他们去玉泷山找清鹤竞娘他们,现在她们也只知道清鹤在玉泷山周围失踪,具体位置还不清楚,也不知道清鹤伤势严不严重,想到这里叶云笙更愁了,好看的眉毛蹙起,揉了揉太阳穴。

    这件事情不能拖,叶云笙站了起来。“莺姑,召回弟子,我们去玉泷山寻宗主还有竞娘!”瞧见黑色魂环的时候心中一惊,万年魂环,光是这个特征就足以证明此人的能力了,察觉到对方身体的异样在看到那穿透而过的蝴蝶刀时也差不多肯定,这个人有穿透效果的魂技,那就真是……不好对付了。

    身上的魂力以用去一半,尽管此时危机四伏,但脸上还带着肆意的笑容,显然除了刚才因为魂环的缘故心中惊讶了一瞬之外就没了其他多余的情绪。

    “……看来是位前辈啊。”

    脸颊传来刺痛,抬头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最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看来不是从外面混进来的敌人,更像是,自己人,当然只是猜测,但如今大概没有其他的危险了,青洛又打了个哈欠,随后恢复了之前那副逍遥悠闲的模样,用手轻轻蹭去脸颊的血渍,转头回于屋中。

    那么,期待下次再会。风来了。

    天光淡泊,明景澄阔。煦阳的火色有如锦絮,自穹下弥散至弥足遥远的远方。霁空里有掠走的风,它同云层翻涌,凭白生出伫立的虹。他涉过远方,泯了足踏落枝的声响,拈来半朵晴光作衬,方才见得这艳阳天。

    罗珒素来清冷寡言,自他缓步行至珑珍谷内,那姣好面庞上充斥的冷冽便无消退之意。打霍无意浅笑盈盈为他引路,也堪堪颔了首以致敬意,整一不谙冷暖样儿。而去往那“天光园”之路则二人同行,他面上波澜不惊岿然不动,心下却早将周遭布设扫了个通透,好容易才将略有飘忽的思绪收回笼中。而日头渐升,珑珍谷内自是一派美好景象,他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冰凉的、满溢的绿,悬挂在树梢,消弭在林间,沉入清晨干爽的空气里。太阳染和着泥土厚重的气息,一味地将光亮热度逸散于世,砸在他单薄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