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慌忙而退,赵楚跃下擂台去,目视左右为难徐宁,道:“不须绑了,前头引路,开封府大牢,未曾见识过。”
他一身都是血腥,金枪班的军汉,都是贵勋家的,哪里见过,远远围着不敢来绑,听他这般说,又见徐宁默然不语前头先行,俱都松了口气,又看擂台上人头滚滚血成溪流往下滴,咬牙切齿。
李师师见他发起性来杀人,骇得一口气竟背了过去,慌得青鸾两个急忙来救,幽幽醒转,不见人面,只军士围了擂台收容尸体,待知暂且关在开封府里,扭身疾走,道:“快些生个法子,他性情激烈,不料竟至于此,好歹赎人出来,莫教牢里吃了干系。”
青鸾只觉手脚冰凉,闻声强自打气,道:“他于街头的好汉都有交情,开封府牢里,大都与他有旧,想必暂且性命无碍——只是此番算计,定是那某下手,娘子要寻谁来?”
李师师一时茫然,竟呆了,心里只道:“正是,既是那人要下手,奴奴又能寻谁说情来?”转念恨道,“难不成,只好眼睁睁等死?!”
红萼心里毕竟有计较,劝道:“大郎既不教那厮得逞,如今情势,又是京师里万千百姓面前,金人歹毒在先。那人若要称心如愿,娘子处不好太过逼迫,大郎既曾入军,只怕发配是最好发落。”
李师师垂下泪来,决然道:“我知大郎,若是委委屈屈将这身子换他平安,早晚再不能见——也罢,便依他,倘若开脱了,天高地远,终能相见,若是……奴奴生来清白,将这薄命陪了他,也好过肮脏世间留恋!”
有了计较,心里便安,李师师精明过人,拂袖道:“只在金钱巷里等着,闭门不见外人,谁敢逼迫,也是杀了,早早开封府里陪他去。”
青鸾恨恨将擂台上下打望半晌,紧随而去,心内只是道:“他既有友朋无算,倘若那某定要下手,不若联络百十个好汉,定教那黄金窝也一把火送了!”
待到了家门,悄然去看红萼,却见她揽镜自照,平日不屑的胭脂水粉,都堆在面前,怒道:“大郎命在旦夕,你不思生个法儿解救,要这劳什子,好不知羞!”
红萼淡漠一笑,低声道:“娘子有死烈之心,你也有必死之心,总要有个窝囊着活,早晚有报仇时候。想那妲己褒姒,奴虽无倾国颜色,曲意奉承不难,金人既来,狼子野心,不教这天下翻覆,不来泉下相会。”
青鸾愕然,细细看去,红萼泪如雨下,却轻轻微笑,皓齿将那红唇都咬破,嫣红一片。
正为李师师听见,心内大恸,三人束手无策,只得先这般计较了,抱头而泣。
只说赵楚,为金枪班押送来开封府大牢里,牢头都是泼皮闲汉,早早与他有旧,眼见了大吃一惊,待将金枪班远远送走,忙忙来问,道:“哥哥如何落这般模样?”
赵楚笑道:“金人蛮横,奸贼无节,被俺一刀杀了。”
牢头们叹道:“前番万人俱呼要哥哥打擂,小人们早晚担心,果然吃了官司——且不忙,哥哥只在此处住了,不比外头,还要哥哥受些委屈。”
挪出个空间来,赵楚不知生死,心道果然要死,必先有些力气挣扎,径自坐了,不片刻牢头送来酒肉,大快朵颐,谓众人道:“这世道,饿煞爷娘的忠孝两全,卖国求荣的坐了高官,把俺们这一身都是本领的,只想着谋害毒杀,想开国来英雄好汉,不知已屈杀多少,俺今落难,纵然一死,死得其所,心胆酣畅,只是放不下苦命的阿姐,你几个劳烦平日里往金钱巷上跑一趟,教她莫为难,莫委屈,莫起必死之心,逢年清明,俺那坟头上,少不得一坛美酒。”
牢头们忧心忡忡,一面劝慰道是必会无忧,一面件件依了所请,叹着气,美酒肥肉流水似往来送,道:“哥哥平日接济,小人们常念无所回报,今日都在小人地头上,倘若不教哥哥好生……好生快活着,没面目撞见江湖上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