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中把饭盒盖好,像当年从“大人”手上接过的盒饭,不留一颗米一滴汁。
安稳的躺着上床,一手抚摸着略微鼓起肚皮,上面薄薄的一层皮肉,然后他可以清楚的数着自己的肋骨,强壮的肌肉已经不见踪影,他挪动了一下屁股想伸手去拿水杯,疲倦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像个废人般躺着。
阿中另一只手搭在包裹上,那里面会有故事,但不知道自己能否接受这样的情节,起码眼下的结果已经让他痛苦不堪。
他想起了“方先生”,吃力的把身子撑了起来,倚着床靠喘了口气,还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要振作起来,去面对这个“方先生”。
侧了一下身子,给床上将留下一片空地,阿中郑重的撕开了包裹,把所有的东西都倾倒在白床单上:一个小信封、三万块钱、一个厚厚的黑色塑料袋包裹。
阿中掂量一下黑色塑料袋,厚实的封装着一些东西,是时候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一层一层的揭开心中疑惑了。
第一层:小信封,他知道信封里的是故事的开始,是眼下最急着要的。
阿中把其他东西小心翼翼的装回包裹,只剩下小信封,孤孤单单的躺着,占据着整张床单的中央,占据在他心中的全部空间。
应该已经没人执笔写信了,信封也已经是罕见物,阿中对信封并不陌生,因为阿中曾经口袋中也有一个,是曾经的老庞临终的托付,他眼中浮现的那封浸满血水的信。
阿中手捏了一下,信封用胶水死死的封着口,干干净净的封面上没有一笔一画,阿中把它举到天花板的灯上翻弄着,这是故事开始的简单仪式。
小心的撕破一个小角,再从破角边缓缓撕开,这是阿中熟悉的工序,同样需要像当年在街头干活的勇气和耐心,两指轻轻的插入从口缝里夹出两片纸,展开再平压一下,字迹非常工整,行里整齐,笔画体现出一种利落干脆。
阿中对文字有着特殊的感受,老头的培养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栽柳,书写是阿中曾经唯一的情感出口,多年的江湖街头,阿中还在忠实的执行着老头的教诲,老头是阿中脑海里的钢印。
薄薄的两片纸,一横一竖的干劲承载的是怎样的厚重生命:
(信文)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也不用问我叫什么名字,缘分把我们放进这个房子,死神,把我们挤到了同一个出口。
我本来就厌世,但走的时候还是有很多牵挂,没想到在弥留之际,拉住我的手是个陌生人。
如果我回不来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这一段忆记,就不会有这一种感激。尘归尘、土归土,在那个世界,你死死的握住我的手,所以我没像流水里的落叶,从此逝去,我声嘶力竭哭喊着:我不想走,我不想走,我还有放不下的事、放不下的人。
不知道你是否听得见,只知道你没有放手,那个只有尘土的世界,只有你能够挺直胸膛拒绝滔滔流沙,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是弱弱的书生,还是横刀立马的悍将。你把我拖离了深渊,我的灵魂回到了我的身体,而且奇迹般的康复,是的,医生说那是奇迹,他们说不是手术刀拯救了我,因为这种事情只有上帝能做得到,我很清楚,是你的无畏震慑了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