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堂在城中挖了无数条密道,终点都连接在这座城外的石室。
陆从容始终一副弱小做派，顾长砚将她拦腰抱起，走出石室。陆从容偷隙看了地上的易汪一眼,清澈惊恐的眸中带着些料峭笑意,易汪忽然浑身剧烈颤抖,鲜血更涌,想要说话,鲜血却从他嘴中涌出，狼狈至极。
剩下的事就交给江阳和祈友处理了,通过账本所写彻夜逐个击破血雨堂的据点，把被拐卖的少女孩子们追回。
陆从容回去之后，谢绝顾长砚让大夫来看的好意，先去洗了一个热水澡。长夜漫漫,陆从容洗完澡后,没有睡意，就出来走走。
天空又在下着絮絮的雪，顾长砚立在廊下，墨衣似要融进黑暗里，起伏有致的侧脸映衬在满街辉煌的灯火下,如同神祗一般。
“你说的人找到了。”顾长砚并未回头，但也知道陆从容走到了他身边。
“你说甄雨婷？她怎么样？”陆从容急问。
“去得很及时，她没有事,但她弟弟还没找到。”顾长砚说着，侧身看着陆从容，刚刚沐浴，她皮肤显得格外白，披着件月白的云绫锦袍,柔顺的青丝披散在脑后，身体带着些似有似无的甜丝丝香气。
顾长砚回过身，将幽深的目光投向笼罩在雪幕中，连绵起伏的屋顶。
“这件事急不得，一定会找到的。”陆从容垂眸道。
“嗯。”顾长砚低低应了一声，雪粒簌簌，无声的落在街道中，瓦楞上，行人的肩头，沉默片刻，顾长砚又道：“我的弟子是凤凰明王陆从容。”
陆从容匆匆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心下揣揣。
“有一次，她在仙门面前露出真身，所有人都笑她，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弟子是只连尾翎都没有的凤凰鸟。但是几年前，我遇到一个人，是只纸妖，她告诉我，我弟子的尾翎原本是齐全的，长得无比好看，但是为了她那不争气的师尊，她把尾翎摘下来换神藕，极荒之漠有十二妖仙，各个凶狠无比，她把十二根尾翎全给了他们。”顾长砚说着，眸中墨色汹涌，宽大衣袖下的手轻轻颤抖。
陆从容眉目低垂，看不见眸色。她确实拔下了十二根尾翎，为了给顾长砚换神藕，所以她尾椎才会痛，趴着睡了整整两月才好全。但那是陆从容欠他的，陆从容是个不想欠别人恩情的人。
更何况，她欠顾长砚的，已经多到无法偿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和顾长砚撇清关系，只有这样，她的烂名臭事，才不会累及顾长砚。
前世如剪不断的丝，缠绕着陆从容，让她永远无法抽身而去。前世重生，她视凤凰一族的永生之力为馈赠。但这一世，她却觉得，这才是最恐怖的惩罚。
她宁愿和普通凡人一般，走黄泉，饮忘川，浊浊黄泉水洗净前世罪孽，无垠忘川河消弭她两世记忆，让她可以干干净净的重来一遍。
那是她永远不能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