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付晶的生活很简单,挣钱练琴和睡觉,以及尽量别让自己太累。
当时的他仍旧留着中分的黑发,去打工时得把耳环和戒指全部摘光,并在脑袋后绑个将将好能扎起来的小辫子。
演出协助的工作主要集中在周末,他就把便利店的出勤时间安排在工作日。
店铺位于酒田附近的闹市区,付晶一般骑自行车去上班,每每遇上寒冷的天气,两个膝盖骨都要被风吹得散架。
便利店的工作不是很难,上手了以后几乎不用动脑子。
他喜欢整理货架,讨厌站收银台。店长会要求他们在结账的同时积极向顾客推销会员卡,得讲一大长串解释积分规则的废话,相当费喉咙,说多了就会声音嘶哑,嗓子冒烟。店长不在的时候他一律装聋作哑,只用表情接客。
收银机的底下贴有一张小纸条,每推销出一张会员卡,就要在自己的名字下面画一条横杠,付晶必须时不时地弄虚作假,才能掩盖住消极怠工的罪行。
因为经常开纸箱和接触商品包装,他的手上布满了各种莫名其妙的划痕和伤口,有些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手部表面的皮肤变得粗糙而泛白,像一名伤痕累累的战士。
除了午休的一个小时以外,几乎没有能够坐下来喘口气的机会;而由于站立时间过长,他年纪轻轻就开始膝盖疼。
为了节省日常开销,付晶的饮食以适合体力劳动的廉价碳水为主,可一旦忙碌起来,吃饭的时间又会不固定,有时他蹲下去摆货,若想再站起身,就会被低血糖所引发的头昏眼花给无情击溃。
极其偶尔地,碰上店里没什么客人,他就会趁着周围人不注意,偷偷躲进黑漆漆的仓库去休息。
店里的储物仓库设在楼梯下方的三角区,有一扇厚重的铁门,用来存放一些暂时用不到的杂物,平常很少有人进出。
付晶会找一块厚纸板垫在地上,蹲下去时关节总会发出生锈一般干涩的声响,他就在这个弥漫着纸板箱和塑料气味的密闭空间里,一个人抱着膝盖打瞌睡。
漂浮在空气里的粉尘,淡淡的霉味,一墙之隔隐约传来的自动门铃声——他藏在这颗黑暗而孤独的星球里,感受着自己呼吸的节奏,就这么短暂地与全世界脱离,希望永远不要有人找到他。
每天的必修课,是赶在超市关门之前冲进去买打折的肉。太累或者没钱的时候索性不吃,买最大瓶的桶装水,自我催眠说身体是渴了而不是饿了。
付晶很喜欢做菜,但不喜欢洗菜和择菜。于是会花费休息日的时间,将够吃一整周的蔬菜肉类全部洗净切好,等份地装进密封保鲜袋里冷冻起来,一个袋子就是一顿饭的口粮。
懒得开火的日子,他也会去楼下的小店买现成的便当。这家店的主要顾客是出租车司机,以及在附近工地干活的建筑工人。
便当的价格很便宜,饭比菜多,都是家常口味,里头会放上店主自己做的腌菜,用以缓解米饭过剩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