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爷算是半个木匠,说他是半个木匠,是因为他没有拜过师,完靠着自悟的,他的启蒙师傅就是当年主家府上的木匠,年轻那会他给人家打过下手,但具体一点涉及细加工、精加工的木工活,他就做不了。
是那种“大木作,大木作,差一星半点不用说”的木匠师傅,也确实干不了啥雕花的小木作活儿,可他的家伙斗子(木匠工具箱)值钱。
——里面是什么什么都有,据说了那还是当初从省城带过来的。
反而是儿子关有寿青出于蓝胜于蓝。按照传统来说,他父亲这样的木匠师傅是不被业内所承认,可他遗传了老子的爱较真。
等关有寿学会他老子的木匠活,他就开始四处给那些盖房子的木匠师傅打下手,渐渐地连带着他爹也被乡里那几位木匠师傅所承认。
但他也处于劣势,比如左右几个屯里村里的,有他老子在,他就得乖乖地给他老子充当小徒弟。
因而往年干点零碎活,比如什么马车、犁杖、牛马套等等的收入就落关大爷手上,更别说成立生产队之后,通常直接折算成工分。
而最赚钱的盖房子木匠活,不止关大爷年迈力衰拖了他后腿,更是这十年来一个村子有时两三年都没啥人家起屋子。
就是有的话,除了马六屯和叶家堡两个村子外,碍于情面,其他村子人家都会找当地户的木匠师傅。
关天佑之所以了解这么多内幕。
概因他经常跟屯里泥匠马庆丰他家的大孙子一起玩耍,比他大三岁的马石头常听他爷爷提起,小孩子嘛,总喜欢学嘴几句。
因而他此刻盯上的就是他爷爷那一套家伙斗子。在六岁的关天佑眼里,这个家只有他爹有资格继承。
一旁的关小竹听了他的话,倒是心里一动,但一想起上辈子这死小子每次都一脸无辜陷害自己,她又歇了心思。
反正她就是说了,就她爹那连做一张椅子都不稳的手艺,也不没戏,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她三叔。
想到这里她得意地扭头瞥了一眼关天佑。风水轮回转,自己这辈子可不会比他差,一定会比他更有出息。
关天佑顿时一怔:这是啥意思?还真不上当?那岂不是比自己还聪明?这咋行?看来还得再琢磨琢磨。
挤在外屋地的一大家子人,不止孩子们各个心有成算,就连儿媳妇们也不是没有,刘春花是眉开眼笑了一晚上。
可连关小竹都考虑到口粮问题,身为她母亲的赵秋月如何会不愁?只是自家男人离得自己太远,她就是想阻止都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