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卸货一直卸到了晚上九十点钟。炼瑶在北窗下默默看了一会,看着那些工人成箱成箱的东西往药楼里搬,心里的疑惑更大了,也隐隐有些不安。 司机李大志跟了药大师有好几年了,三十多岁的年纪,西州市人。千岁村虽然偏,但离市区也不算太远,开车两三个小时就到。因此除了偶尔接送药大师会过来,很少会在院子里留宿,除非时间太晚,不然都是送完人就直接回家。大多时候都是🏄接了大师的电话🀦⚭,在外面替他办事。 李大志指挥完卸货的事,将最后一辆车也送走,喉咙里早就开始冒烟了。 不过后院没有厨房,药大师的饭都是胖婶在前院做好了送过去。李大志也不能跑到大师的药房里找水喝。看前院还亮着灯,便寻到厨房去了。 他虽然很少留宿,但这么些年多少也熟悉院子的结构。因此熟门熟路地找到地方,倒了一大杯凉水给灌了下去,才灭了嗓子里的火。 喝完水,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赶回去。这几天大师没有吩咐他办事,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 只是刚出厨房门,便看到外廊的柱子旁靠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小姐…⚦📪…” 炼瑶的暗紫色的五官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显得诡异,让没有心理准备的李大志着实吓了一跳。 他知道炼瑶是药大师收养的,但见药大师平时并不怎么与她亲近,完全看不出父女间该有的那种亲情。加上炼瑶那异于常人的相貌,因此也不是十分敢亲近这个名义上的小姐。 只是平时忽视了就忽视了,这碰见了他也不敢真就不理不睬。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炼瑶盯着他看了一会,直把他看得头皮发麻。 这往常也不这样啊!两人碰面的机会很少,他不会主动跟炼瑶说话,炼瑶也从来不会主动与他说话。象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一样,各自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上。 可是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 “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用?” 阴影下的少女缓缓开口,语气平平,但李大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有些拘谨。即使眼前的人身形娇小,声音还有点沙哑,但却有种气场,让人不自觉地矮上三分。 听了炼瑶的问话,竟一时没回过神来:“啊?” 见炼瑶还盯着他,才猛然醒悟她问的是今天送来的那几车东西。 只是平时和这位接触得太少,也不太拿得准大师的态度,鉴于大师吩咐过不要乱说,因此他这会也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只得含糊地答道:“都是大师要的,我也不敢问啊!” 炼瑶估摸着他的态度,猜测他大概是得了什么吩咐,并不是很想告诉自己。但她不能去问药大师,只好截住李大志。 “都是你去办的?” 李大志也算药大师的心腹,如果是他去办的,那多半就是药大师自己掏钱买的。 “是。”李大志这下倒是回答得很痛快。因为没必要隐瞒,毕竟他本就是专门给药大师跑腿的。 “只这里放了,还是其他地方都放了?” 药大师不是只有这一处地方。以前炼瑶情况不稳定的时候,药大师没办法,只好将她带在身边,也去过其中两处。无一例外,都是面积不小,独门独栋带院子的房子。 李大志被炼瑶的问题惊了一下。 药大师其他住处他当然知道。但自从他跟着药大师后,从来没见药大师带这个养女去过其他地方
,只当是因为她身体原因,一直被圈养在这个村子里。没想到她居然会知道其他地方。 这个问题就不太好答了。李大志搓了搓手指,有些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过炼瑶从他的犹豫中就知道了答案,如果只这一处,李大志根本不必这么为难。 “算了,你回去吧。” 见李大志不肯说,炼瑶也懒得浪费时间。很干脆地转身离去,留下李大志愣在原地发呆。 一阵冷风将李大志吹醒。他紧了紧外套,快步回到车上。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养父女脾气都这么古怪。” 炼瑶本来以为第二天就能见到药大师,说不定能从他那漏点口风出来。结果一连三天都没见人。直到第四天,药大师才匆匆来到前院,二话不说抓起炼瑶就走。 “哎……” 胖婶见他们是往药楼去,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想喊住他们,可又没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瘦小的炼瑶被药大师拎小鸡一样拎进了药楼,然后那道厚重的防盗门立刻被关上,隔绝了胖婶忧心的视线。 药大师一进药房,立刻将一个白玉盏和一把柳叶刀递给炼瑶。 “动作快点!”冷厉的声音在药房响起,没有一个多余的字,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命令着。 炼瑶沉默地接过刀碗,心里念头百转千回,但在药大师冷戾的目光下,还是不是很情愿地拉起袖子,动作轻巧熟稔地往左手腕上割了一刀。暗紫色的血液立刻奔涌而出,顺着苍白的手腕,全部流到了下面的白玉盏里。 这活炼瑶已经做得十分熟练了。放血之余,还有闲情打量几天未见的药大师。 这几天在药房里,药大师估计也没休息,整个人显得乱糟糟的,头发打结,胡子拉碴,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黑色长衫,上面满是黄褐色的药渍。 药大师身材不是很高大,有些枯瘦,神情阴冷,目光如鸷。看炼瑶的眼神跟看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一样,没有丝毫的情绪。 象是遇到什么难题,他背着手在堆满药材的药房里转了好几圈,犹豫再三,才找出几样药材,一一摆放在桌上。想了半天,复又各取了同样的几份药材放到桌上。 然后眉头微沉地看着炼瑶正在放血的白玉盏,又扫了一下桌上的药材,最后从柜子里又拿了一个白玉碗出来。 “这个也放满。” 看着比白玉盏大了一倍不止的白玉碗,炼瑶身体不由僵了一下。 以前每次只要放满一盏就够了。放血之后,就算身体无事,也需要用药物调养几天。 可是现在等于一次要放三盏血的量,炼瑶知道以她目前还没有痊愈的身体,肯定撑不下去。如果不是知道之前的事没有暴露出来,她真的以为药大师是打定主意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