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太的葬礼很简单。司琼枝依照新加坡人的习俗,买了块很小的墓地给她,将她安葬了。她下葬的时候,司家其他人都没有去,只有裴诚陪着司琼枝去了。这两位都是医生,生死看得比旁人开,很难凝聚伤感,故而只是在墓地站了片刻。“如果不是大哥及时设局,现在可能咱们参加的葬礼,就是玉藻的”司琼枝立在墓前,对裴诚道,“我每次这样一想,就很难同情五姨太。”裴诚握住了她的手。“真的,人怎么可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当年我阿爸做了什么?难道他还能去炸了人家的工厂吗?”司琼枝又道,“再说了,爆炸案是意外,意外是天灾啊。”裴诚就说:“仇恨是很痛苦的,这个痛苦如果有了个目标,就容易承受一点,好像把一切的发泄都放在那个目标上,自己就会减轻很多。”故而,他们受到了那个“神父”的蛊惑,用其他无辜的生命来祭奠他们的“仇恨”。就像裴诫和胡峤儿,他们的婚姻出现了问题,最大的过错是可以离婚,根本没必要弄到你死我活。他们夫妻俩,一个风流不羁,一个不甘寂寞,在婚姻的抗衡是势均力敌的,都对不起彼此,却又因为全犯错了,反而谁也没资格指责谁。如果不是裴家那位管事从中挑拨,裴诫也不会杀妻。裴诫死了之后,那位管事才觉得自己的仇恨被释放了,故而对后来的裴谳留了一手。可当年的爆炸案,到底跟裴家有什么关系,又跟裴诫和胡峤儿有什么关系?“正义走了极端,就是邪恶了。”裴诚道,“他们不再是正义之师,而是邪恶之徒。”司琼枝点点头。她回到家里,把五姨太下葬的事,告诉了顾轻舟。顾轻舟:“家里摆她的灵位了吗?”“阿爸的意思是算了。”司琼枝道,“大嫂,我知道这样很不好,毕竟她是救了大哥。可想想阿爸的感受,想想玉藻,我觉得咱们可以少一点良心。”顾轻舟道:“我并没有说一定要摆的,只是问一句。我不同情她,也不感激她。她的付出是她自愿的,这是她的自我救赎。”司琼枝点点头,松了口气。她又对顾轻舟道:“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多想想玉藻就行。”顾轻舟失笑:“你怎么不担心你大哥有心理负担,反而担心我?”“他?”司琼枝想到他利用自己和玉藻,不由冒火,“我大哥没有良心这种东西。”顾轻舟忍不住笑了起来。司琼枝又道:“不过,这次有惊无险,也多亏了他。谁能想到五姨太是内奸?若是耽误下去,她提前下手,能把咱们家一锅炖了。”想到这里,司琼枝打了个寒颤,对五姨太的感情更加复杂了。她也不知是该恨她,还是太感谢她没有提前下手。司琼枝有点心灰意冷。以前在岳城的时候,家里的岗哨比佣人还要多。她和父亲出门,总有副官跟着,看似威风,实则没什么自由,怕有人行刺。到了新加坡,他们都以为是全新的生活,谁能想到事故自己找上门了,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真正安逸的生活?孩子们最大的苦恼是功课做不完被老师骂,成绩不好被家长骂。男人最大的担忧是谢顶、女人最大的困扰是发福。”司琼枝道,“咱们不用担心哪一日炮火落在自己头上,也不用担心暗杀和行刺,那该多幸福?”顾轻舟握住了她的手。“总会有那一天的,否则咱们这代人不是白吃苦了吗?”顾轻舟道,“新生活会来的。”司琼枝嗯了声。司行霈处理完这些事,家里重新布防,他出海了一趟,去巡查军舰,这一走就是一周。一周之后他回来,顾轻舟已经不落红了,每天可以在庭院和房间里散散步。“别再拖了,要给护卫司署设局,把牛怀古当作‘神父’,试试看能钓出什么大鱼。”司行霈道,“我还等着赢呢。”顾轻舟点点头:“我已经好多了,可以出门了,我要去趟牛家。上次他儿子生病,我还借钱给他了。”“一起去吧。”司行霈道。顾轻舟点点头。他们的汽车很慢,到了牛怀古家里。牛怀古家里很简陋,他妻子陪同着儿子去了英国治病,家里只有他。今天正好休沐,他正摆弄一根钓鱼竿,打算下午去钓鱼打发时间,突然见顾轻舟和司行霈两口子联袂而来,他是吓了一跳的。“司先生,司长官,你们这是怎么突然就来了?”他忙找了件外衣披上。他家房子矮小,屋子里很闷热。整个楼道里,都散发着汗馊味,牛怀古很不好意思,急忙道:“咱们去冰室坐坐吧。”“不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你。”顾轻舟笑道,“最近还好?”“挺好的啊。”司行霈则端详他:“几次失败,牛局座没有气急败坏?果然好耐性啊。”牛怀古道:“破案就是这样的,查得很辛苦,线索突然就断了。司长官,您是有什么线索想要告诉我吗?”他还在想,司先生怎么知道他手头案子的进展?“不是,是很久不见了,特意来看看。”顾轻舟道。牛怀古满头雾水。司行霈又道:“牛局座年轻有为,你祖籍是哪里的?”牛怀古愣了下。他察觉到了司行霈的不怀好意,就支吾着说了自己的祖籍。“真的吗?”司行霈则是很怀疑,“我看你的面貌,倒觉得你祖籍可能是江南一代的,苏州、岳城都有可能”牛怀古看向了顾轻舟。他是很崇拜顾轻舟的,反而她丈夫阴阳怪气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自认为自己和顾轻舟的相处很合乎规矩,绝不会让顾轻舟的丈夫感受到威胁。“哪有乱猜人家祖籍的?”顾轻舟笑道。这次莫名其妙的访问,让牛怀古一个头两个大。他坐不住了,给护卫司署打了个电话,问顾轻舟是不是去了护卫司署。值班的秘书小姐说没有。正好白远业也在护卫司署,牛怀🅦🈶古就把顾轻舟和司行霈刚刚的来访告诉了他。白远业也是一头雾水:“你得罪了司长官吗?”